contentstart-气若游丝的声音,几乎在出口的瞬间就消散在了空气里。
手术室里的人走光后,安静的像是没有活人的坟墓,让景汐得以敏锐的捕捉到这一丝微弱的声音。
她连忙回头伏在床边仔细听谭笑说话,生怕漏掉一个字。
“谭笑,你醒了?你说什么?我在听。”她急切的低声问着,却害怕惊扰到对方此时脆弱无比的神经。
谭笑无力的耷着眼皮,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轻轻的翁合着,声音越来越轻:“好……可惜,我,不能和你一起演戏了。”
谭笑一句话刚说完,景汐的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涌了出来,断了线的珠子般啪嗒啪嗒的砸在病床上,染湿了大片的床单。
“不会,你会好……好起来的,我给你请了最好的医生,你一定要撑下去,知道吗?”景汐鼻头酸涩,几乎说不出话来。
“你不是想红吗?演完这部戏,你一定会红的。”景汐仿佛要证明什么,语气坚定。
谭笑的眼珠动了动,惨笑着转向景汐,“真希望,可以演完啊……可是,我要死了。但是,我还是想……谢谢你,景汐。”
“是我太倒霉了……”
谭笑死死抓着景汐衣角的手,在说完最后一个字后,就无力的松开了,轻轻回落到了病床上,半闭着的眼皮,也缓缓的合上,隔绝了眼里最后一点的光亮。
“谭笑……谭笑!”景汐攥紧了床单,哽咽着难以出声,只能断断续续的喊着谭笑的名字,不能接受人就在她面前这么没了的事实。
“你不能死,谭笑,你死了,让我怎么办?”景汐无力的跪坐在地上,额头重重磕在了床边,发出“咚”的一声闷响。
“不能死……”
涂微拿着手机进来的时候,就看到自家小姐跪在床边哭泣的样子,跟着莫名心酸痛楚起来,只是她的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,只是一双细眉紧紧的蹙着,让人觉得难过又悲戚。
直到过了许久,景汐哽咽的声音渐渐止住,涂微才小心翼翼的问道:
“小姐,现在怎么办?”
景汐闻言,半晌才将脸缓缓从臂弯间抬起,悲哀木然,她缓缓扭头看向涂微,“查到了吗?”
“肇事司机出事前的几个月都是独来独往,深居简出,中间出了运输货物时的交接,几乎没有和任何人有过来往,甚至给家里人打电话的次数都少之又少,他一死,所有的线索都断掉了。我们没有办法找到他是否和某人勾结的证据。”
景汐突然愤怒的抬手挥落了一旁的工具盘,里头的瓶瓶罐罐顿时零零碎碎的落了满地。
所有线索都断了?天衣无缝的杀局?
就和当初顾家满门灭口案一样,谁都都知道那不可能是个意外,却没人能找到证据……
景汐恶狠狠的咬牙冷笑:“哼!又是这么天衣无缝的杀局,除了那个叫陈铎的人!还能是谁?。”
从第一次见到陈铎,景汐就觉得这个人很不简单,他在他身上根本看不到一丝的弱点,尤其是那双阴厉的眼睛,就像一只孤身走险林的毒狼,充满冷血阴狠的算计,让人看一眼就不寒而栗。
“又是楚家?”涂微的眉心一跳,条件反射般全身紧绷戒备,这是她此生遇到过最可怕的强敌。
景汐点了点头,丝毫没有怀疑自己的猜测,她不相信这个精密到连涂微都查不到丝毫线索的杀人计划,会是司翎能想的出来的,在她的认知里,只有一个人可以办到。
那个让素来自负的楚鄞都不得不退避三舍,即便充满警惕与怀疑,仍然尊称一声“陈叔”的人,陈铎。
除了他,还有谁能如此不动声色,毫无破绽的收割一条人命?
“他们知道车里的人不是我后,一定还会有下一步计划,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,你去调一批身手最好,嘴巴最严的保镖过来。我还有点事情要做。”
涂微忍不住看了眼手术台上已经没了生息的谭笑,知道景汐要做的事情应该就与这位已故的姐姐有关,便没有多言阻拦,而是默默的退出房间后,便开始迅速安排人手,将这家医院团团围住,保护景汐的人身安全,以防不测。
待涂微离开后,景汐缓了好几口气,才终于站了起来,她从一旁的柜子上找到一块白色的布巾,轻轻盖在了谭笑灰败的脸上。
这个刚刚与她姐妹相称不就,率直又爽朗的姐姐,就这样死在了追梦的路上,离她所追逐的梦,仅有一墙之隔,却永远也看不到了。
“谭笑,你放心,这部戏我会拍完,我会让陈导将你的名字写在我的边上,一起被众人看到,那本该是你的位置。”
说完,她才抹了把脸,决然转身,往室外走去。
她将人已经断气的事情告知医生后,便开始着手处理谭笑的身后事,为她联系殡仪馆和火葬场,寻找熟悉谭笑的人,联系她的亲人好友。
谭笑孤身一人在帝都打拼,如今她走了,总要有人送她这最后一程,景汐责无旁贷。
这些事情一直忙到了日暮,景汐才顶着满头的虚汗靠在殡仪馆一处角落的墙壁上喘了口气,她举起手搭在自己冰凉的额头上,有些恍惚。
只要一停下来,她的脑海里就是挥之不去的谭笑灰败的脸和她曾对她笑的瞬间,两张截然不同的脸重叠在一起时,总会让景汐惊出一身冷汗。
此时此刻,她已经顾不上所谓的网络舆论,顾不上整日玩弄心机的司翎,也顾不上那些整日想着要她去死的人,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将谭笑送走,尽可能弥补自己对她的亏欠。
只是这个债太沉重了,她甚至不知道等谭笑的父母到了之后,该如何和两位老人说起这件事。
无计可施,无处可逃,她只能在喘息的间隙躲在这个阴暗无人的角落里,暂时的放空自己。
这不是第一次有人因她而死,前世的时候,她每日行走在刀尖,时刻都有丧命的可能,她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,也随时迎接自己的死亡。
然而来到这个世界以后,她以为她终于迎来了新的人生,可以摆脱那些死亡的阴霾。
虽然从她醒来,就一直有人在追杀她,但是她已经没有义务再舍生忘死,她终于可以理直气壮的为自己而活。
可是今天,她再一次亲眼目睹有人因她而死,死亡的阴影又再次笼罩了她,让她身心俱疲,难以喘息。
就在景汐在窒息般的自责与愧疚中挣扎时,一片阴影突然将她笼罩其间。
她茫然抬头看时,只能看到远处投来的微弱灯光下,那双深邃的漆黑的眸子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,深情且疼惜。
楚鄞满身风尘,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打湿,凌乱的黏在皮肤上,眼下灰青色的一片,看起来分外疲倦,然而他的眼睛却亮的惊人,尤其是在看到景汐的时候,仿佛所有的星辉都凝聚在了他的双眼之间,即便在这样昏暗的角落里,也一下驱除了景汐眼前的阴霾。
他放缓声音,轻柔的问道:“你怎么一个人呆在这里?”
他伸手扶上景汐的脸颊,指腹间一片湿滑。
“你在哭吗?”
景汐似哭似笑的看着楚鄞,突然扑进了楚鄞怀里,低低的呜咽起来,“楚鄞,你终于回来了……谭笑死了,我没能救活她,是我害死了她。”
楚鄞连忙扶住景汐的后背,轻轻安抚着,柔声道:“景汐,这不是你的错,是凶手的错,你没有必要为别人的错惩罚自己。谁也没想到会有人突然盯上你平日开的车,你只是想让凌兆护送她回家,已经做了你能做到的最好的安排。谭笑知道你的用心,也不会怪你的。”
听着楚鄞的安慰,景汐的哭声未止,反而哭得越发难过起来。
这个时候,能哭出来,将胸中的不快和委屈都发泄出来,也是好事。
楚鄞不再阻止她,只是将她搂在怀里安静的陪着她,让她痛痛快快的将胸中的积郁统统发泄出来。
待到景汐哭累了,情绪才渐渐平静下来。
“累了吗?先休息一会儿吧?后面的事情,我会让郑毅韩琦帮忙处理。”楚鄞安抚的拍着景汐的肩背,低声哄着。
景汐却抹了抹眼睛,突然郑重的看向楚鄞,“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?”
“谭笑一出事,我就知道你心里肯定不好过,所以赶了最近的一班飞机,想早点回来陪陪你。”楚鄞抬手抚了抚景汐的长发。
在通话里听到谭笑发生意外时,楚鄞就料想到了这个结果,他的父亲不会轻易放过顾家这块到嘴的肥肉,景汐就是他最想拔掉的刺,随时都有可能出手。
只是他和景汐一样,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景汐的人身安全上,也根本没有想过对方会失手杀错人。
这次有预谋的车祸,完全是意料之外的。
但是,即便如此,景汐依然会自责,因为他们都知道,对方真正想要的,只有景汐的命。
安慰的话说完,楚鄞才沉下声音,认真的看着景汐:
“我知道你会自责,可是景汐,自责解决不了问题。你现在最该做的是尽快振作起来解决所有敌人,只有这样,你的身边才不会再有人因此丧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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