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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色渐深,今夜又是无星无月。
偶有一盏烛火在黑暗中影影绰绰,映的满屋昏黄。
分明是极暖的光,叶绾绾却瞧着指尖都细微的颤抖着。
她一手轻轻摩挲着一张纸页,有些路,一旦走了,就真的回不了头了,她只愿……自己不会后悔。
“王妃,王爷来了。”门外,芍药朦胧的声音传来。
话落,房门已被人轻轻推开,一人身形气场,身披蟒袍走进屋中。
叶绾绾指尖微动,无须回头她也知道身后人是谁,对他的脚步、他身上隐隐的檀香,她熟悉入骨。
封尧也在望着铜镜前安静坐着的女人,她背对着他,头上戴着的,正是那枚银簪,映着她的满头青丝,分外俏丽。
只是,她的背影瘦削的紧,恍若一阵风吹来便能吹走一般,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中,越发显得缥缈。他甚至有一种上前将她抓住的冲动,只觉……下刻她便要消失在此间了。
“不是不想见本王?”最终,封尧率先开口,打破沉默。
叶绾绾背影微顿,睫毛不觉一颤,曾几何时,她与封尧之间,从来都是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,而他不曾赏赐只言片语。
而今,他竟也会主动与她搭腔了。
“有事想说与王爷听……”叶绾绾转身,声音也随之淡了些。
见惯了封尧穿着一袭白衣的模样,而今看到仍穿着蟒袍的他,只觉的有些陌生,却又分外熟悉。前世的他,便是这般。
而眼下,他分明是才从外面回来,便前来见他,好像……很是焦急于与她的见面一般。
“有何事?”终是封尧打断了她,声音在这寂寥的夜色中冷了几分,她又在他身上寻找旁人的影子了。
叶绾绾猛地回神,紧咬唇角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,他也许不过是顺路走到门前罢了,岂会……着急见她。
“昨日,柳夫人曾来府上找我。”叶绾绾声音极轻。
“嗯。”封尧随意应道,他倒是听手底下的人报备了,闻言并不惊讶。
“都说王爷身份尊贵,万人之上,”叶绾绾垂眸,努力的声音平静,却终究掩盖不住心中翻涌上来的阵阵酸涩,她强将酸涩咽下,“将来,王府也定然不会只有一个王妃吧。”
封尧一怔,继而想到什么,双眸如被点燃一盏星火,升起一丝亮光:“你想说什么?”柳大人也曾找过他,虽从未直说,但他也知道其意。
叶绾绾沉静片刻,他既已问出口,她也不愿再遮遮掩掩,抬眸,她看着封尧的眸:“你会纳侧妃吗?”问的直白。
可其实,前世她更为直白,她说的是:“我要的,是一生一世一双人,封尧,你若娶旁人,便休了我。”
封尧身形微松,他就知道,这个女人定然不像她表现的这般平淡,她仍是在意他的,在意他会否娶旁的女子。
“你也会在意吗?”他声音微扬,转眸看了眼窗外,“不是说你我二人已无干系?而今问本王这些……”
“柳如烟柳姑娘,我曾见过,”叶绾绾打断了他,声音极轻,似在压抑着什么,语气平静,“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,人亦生的美艳动人,对你的心思日月可鉴……”
“叶绾绾!”封尧声音陡然扬起,双眸方才升起的亮光,如被一盆冷水顷刻浇灭般,只冒出缕缕青烟,而后消失不见。
他没想到,她如今竟能心平气和的要他娶别的女人?
她以为他是什么?只是一件随处可丢的物件?
“你也无须生气,”叶绾绾仍旧垂眸,未曾看他,“我记得,柳姑娘你也是见过的,她的脸,你也当是喜欢的。”毕竟,那般像曲烟。
封尧眉心紧皱,这一次未曾言语。
叶绾绾却自嘲一笑:“且柳如烟的父亲,正是当朝太尉。我不过是个商贾遗女,如今已经帮不了王爷分毫了,不是吗?”
“所以,你叫我前来,只是说纳侧妃一事?”封尧朝她走了两步,声音冷厉,他看着她单薄的身子,有一瞬竟有一种她敢点头便将她就地正法的狠绝。
“是。”叶绾绾却依旧点头轻应着。
“叶绾绾!”封尧厉声唤着她的名字,每一字都似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,他狠狠望着她,“叫本王来之前,你便想好了说服本王由头,家世?样貌?本王从不知,王妃何时这般大方?”
“察觉到我配不上你时。”叶绾绾应得极快,说完心中却骤然一酸。
她明白的太晚了。
“……”封尧脸色一白,她是认真的,认真的将他推给别人,心中微沉,好一会儿,方才生生咽下怒火,沉声道着:“你让本王娶旁人,本王便娶?你以为你是……”
“成亲两年无后,此事满城皆知吧?”叶绾绾打断了他,“封尧,今日,若你不应下,定会后悔的。”
后悔?
封尧看着女人笃定的眉眼,蓦地升起一股想笑的冲动,他走的每一步,哪怕是步步深渊,也从未后悔。
“后悔的,不一直是王妃吗?”他反问,“便是你一手强要来的姻亲,都后悔……”
他的话,被叶绾绾伸到近前的手打断了。她的手中,拿着一纸折叠起来的纸张,而她,未曾抬眸,烛火下映着她的睫毛,在眼睑上打下细细的阴影,微微颤抖着。
“这是何物?”封尧凝眉,“又是和离书……”
话,在接过纸张的瞬间戛然而止。
是大夫书下的一纸药方,无外乎都是些固本培元的药,只是……在药方最下方,一行小字,极为刺眼。
“封尧,我无法有孕。”叶绾绾的声音极轻,很是平静。
封尧攥着纸页的手一颤,薄唇紧抿,一言未发。
“以往我亦不知,后来身子受过几次重创,加之心病难医,且……”说到此,叶绾绾声音顿了顿,“我服用过几次避子药。今后,怕是再难有孕了。”
“……”封尧仍旧沉默着。
“我知,封尧,你是爱孩子的,”叶绾绾笑了笑,曾经宫宴,她见过他对孩子勉强柔和几分的容颜,“若强留我在府中,只会让你成为京城的笑柄,你总说皇家尊严,王府门风,定也不愿被人指指点点吧。”
她说了很多。
封尧紧攥着手中的纸张,好一会儿缓缓开口:“说够了?”
“什么?”
封尧却蓦地上前,双手捧着她的脸颊,唇已重重压下……-contentend