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ontentstart-王建兴可不想受这罪,酷暑的夜晚闷得要死,在这蒸炉一样的病房里,他没站一会儿就大汗淋漓。
先前在急诊大楼的时候,因为过于紧张的缘故,再加上窗户开着,还能吹点风,也就没有察觉到多热,可现在,四个病人挤在一个病房里,陪同家属站得站坐得坐,挤得水泄不通,护士虽然进来赶人,可因为病房里的病人都是刚刚才送进来的,家属们还没有整理好,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离开。
王建兴抹了下脑门儿上的汗,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一眼鹿溪,“反正你妈妈现在已经抢救回来了,你现在也正是尽孝的时候,你守一夜,明天一早我就过来。”
王建兴生怕鹿溪拉着他不让他走,说完就赶紧往病房门口靠,甚至都不敢再跟鹿溪多说哪怕一句,头一扭就跑了。
鹿溪和商礼面面相觑,对此虽都是嗤之以鼻,但都没有说出口。
两人浑身上下都湿透了,这个病房就像个天然的桑拿室,热得让人窒息。
“你也回去吧,明天你还要上班呢!”鹿溪推了把商礼,她也不愿让他受这些罪,“我在这里看着我妈就行。”
商礼不同意,他实在受不了这环境,“我去让医生换个好点的病房。”
“不用。”鹿溪知道只要商礼愿意,肯定能让她妈妈住上有空调环境又优美安静的独立病房,可她并不想浪费这个资源,也不想让妈妈以为,喝了安眠药醒来,居然还能享受高级待遇。
“我妈这人不得到教训,她是永远都不会长记性的。”鹿溪把商礼往外面推,“你快回去,这里留我一个人就够了。”
“这里太热了,你会中暑的。”
“哪有那么严重呢,再说这会儿也就是人多,拥挤造成了温度飙升,等过一会儿不用陪护的家属逐渐离开,就会好上很多。”
“那也不行,你听我话,我能找到好病房。”
“我知道,但我不愿意让你低这个头。”
“鹿溪,这是我应该做的,况且也不用低头,随口,交代一句就行了。”
听他这话的意思,鹿溪不得不严肃看着商礼,“你可千万别背着我自作主张,商礼,我不是不想接受你的好意,而是我得让我妈明白,自杀不是喝点药或者割一下手腕就这么简单的事,这次我要让她顶着高温在这个人来人往的病房里住上一个月,我就不信治不了她。”
“可你也会受到折磨。”
“没事,我挺得住。”
商礼无奈了,“鹿溪,咱别这样固执好吗?”
鹿溪想了想,觉得她确实不能陪着妈妈自我折磨,“这样,我在医院里待几天,之后就请护工,让护工陪我妈妈。”
商礼无话可说,鹿溪态度过于坚决,他快速想着对策。
“那今晚一起待着吧。”他不想回去,他看不得她一个人在这里孤孤单单的。
“待什么待,你别让我轰你,快走!”
“鹿溪!”
“7号病床的家属,出来缴费。”小护士拿着单子走进来,对了对床号,抬眼看向鹿溪和商礼,她的目光很明显在商礼身上停留了好几秒,瞳孔里闪过惊艳的光芒,片刻才记起自己进来的意图,“你们急诊那边的费用怎么也都没有人缴?”
“我去。”商礼觉得这事他能办,不等鹿溪叫住他,他已经跟着护士出去了。
商礼走后,鹿溪搬来床尾的一个没有靠背的木头凳子,她轻轻坐了下来,直到后背贴向墙壁,她才觉得自己浑身的筋骨都酸痛难当。
说来也觉得好笑,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会对妈妈的自杀再有多么大的反应,心理上情绪上,她都做好了绝情的准备,可当事情来临时,她还是不自觉地害怕担心,紧张到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能随时厥死过去。
病房里的厕所随时有人进出,天热,一股股难闻的味道散发出来,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,上头的让鹿溪连打了好几个喷嚏。
她又将凳子往里移了移,试图避开呛人的气味。
身上的汗水一直流个不停,鹿溪平时很少出汗,这会儿都已经被汗水湿了个透,她仰着脸,脑袋靠着墙壁,目光呆呆盯着天花板的那盏白炽灯。
不知过去多久,商礼汗流浃背走了进来。
鹿溪立马看他,“都缴好了?”
“嗯,都弄好了。”商礼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,笑着叹气,“怎么感觉这栋楼比急症大楼热上很多呢!”
一听这话,鹿溪也觉得是这样。
她起身,愧疚地想拉商礼坐下,可又想着坐下也是浑身难受,还不如让他现在回家去呢。
“费用我交得比较多,你不用再担心。”商礼将手里买的一些生活用品递给鹿溪,里面有盆子纸巾毛巾香皂一系列东西,“我不坐。”
鹿溪接过东西看了眼,就放在一边,她原本想问商礼缴了多少钱,但又想着等妈妈出院后一切算。
鹿溪走近商礼,近距离看着商礼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湿透,心里很不是滋味,“你回去吧,等明天早上王建兴来了,我就和他换。”
商礼拧着眉,他其实想让鹿溪回去,他留在这里,无非就是出点汗,哪怕病房里味道也不好闻,可毕竟躺在病床上的是他的丈母娘。
“你留下不方便,万一我妈醒了要上厕所,你怎么办?”鹿溪一眼就看懂了商礼的眼神,她感激他的好意,但他真不适合留在这里。
商礼无奈了,只能妥协地点头,“那行,我先回去,明早我再过来。”
“不用来,你去上班,我还指望你养活我呢!”鹿溪说笑着。
商礼没同意也没拒绝,他再三鹿溪叮嘱,“如果发生什么急事,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。”
“知道。”
“鹿溪,不要一个人抗着。”
“怎么会呢,我现在有老公。”鹿溪歪了下脑袋,戳戳商礼的肩膀,“走吧,再不回去天都要亮了。”
商礼走后,鹿溪坐回凳子上。
她打着盹儿,浑浑噩噩,病房里逐渐安静下来,天快亮的时候,她迷迷糊糊睁开眼,发现她妈妈好像醒了。
鹿玉梅现在的感知还比较迟钝,但她认得鹿溪,“鹿溪……”她声音虚弱,听不出情绪。
鹿溪往跟前靠了靠,低头看着虚弱的妈妈,“醒了?”
鹿玉梅不知脑子里是怎么想的,她突然拉住鹿溪的手,虚弱的声音哀求道:“鹿溪,你就听妈妈的话,嫁给王军好不好?”-contentend