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ontentstart-鹿溪走出门,目光往四下里张望,这一带可能已经放弃了维护,路面都坑坑洼洼,前两天下过雨的缘故,导致有些黄土路面泥泞不堪。
对面新区施工的机器声轰轰传来,越发显得这边萧条废旧。
鹿溪有点担心周书韵的人身安全,这房子说不定哪天就突然塌了。
手机铃声再次传来,鹿溪才深吸一口气接起。
“鹿溪,下班了吗?”商礼问。
鹿溪望着一辆摩托车驶过带起的黄土路面的水泥点子,说:“我在外地出差。”
商礼那头沉默了,鹿溪这边轰轰作响的机器声提醒着商礼,鹿溪确实不在公司,至少不在办公室。
“上午你说有事,就是要出差是吗?”商礼语气还有些怀疑。
“不是,就临时有事,比较紧急。”
“在哪个城市?”他追问。
“安阳县。”
商礼又沉默了,确认她没有说谎后,估计又在想安阳县到底是哪个城市的县城,一会儿后,他接受现实地问:“去多久?”
“不知道,可能一个星期左右吧。”
商礼嗯一声,几秒后,他说:“知道了。”
“嗯,那挂了。”鹿溪语气淡淡,和商礼的通话,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。
商礼大概也感觉到了鹿溪的冷漠,在鹿溪要挂电话之前,他说:“鹿溪,一周后是老夫人生日。”
闻声,鹿溪立马想起前两天文玉生日会上让她倍感不适的那些人。
她可能真的没办法和商礼的朋友圈融为一体,老夫人人不错,可惜终究和她不是一路人,y就算她上赶着,也不像那么回事。
“我也不知道我这边到时候能不能赶得上。”鹿溪心想,就算她不能到场,老夫人应该也不会在意的,但礼物她要准备好。
“没关系,我等你,到时候一起去。”商礼像是没听懂鹿溪的话外之音,他笑了下,“那到时候见了。”
挂了电话后,鹿溪在外面站了一会儿,直到周书韵出来找她。
“姐,我们出发吧,医院那边,他们已经离开了,今晚我守夜。”
因为离医院也不是很远,姐妹俩还是开了电动三轮车。
“这车是你的吗?”鹿溪有点好奇,看妹妹开得很娴熟的样子。
“嗯,进货用的,我早上摆摊卖菜。”周书韵跟姐姐提起自己谋生的方式,也没有半点窘迫,反而很自豪。
鹿溪看晚风中妹妹乱飞的发丝,忍不住问:“那个家里,总不是靠你养的吧?”
周书韵嘴唇抿在了一起,她没看鹿溪,好半天才说:“也就负担两个弟弟的生活费。”
一句话,鹿溪感觉到了锥心刺骨的窒息。
她的声音在风里有点扭曲,“两个弟弟多大?初中还是高中?”
“一个高中,一个职业学校。”
鹿溪咬紧了牙关,“生活费多少钱?”
周书韵笑了下,努力振作的样子,“没多少。”
鹿溪心都凉了半截,早年她以为,父亲带走了妹妹,是因为偏爱妹妹,父亲把她这个大女儿扔给丧心病狂的前妻,任凭前妻把他出轨的所有怒火都尽情发泄在大女儿身上,父亲生怕小女儿受到迫害,所以才带走小女儿的。
可如今看着周书韵强颜欢笑的脸,鹿溪悲从中来,她姐妹两个,都是父母婚姻失败的牺牲品,从小就在夹缝中生存,一路走来,战战兢兢,身不由己。
“干嘛这么看我?”车停了,周书韵扭头和鹿溪对视,昏暗中,她咧着嘴笑,“哎呀,现在已经好多了,我有很多老客户的,大家都很认可我的菜,不信明早你跟我出摊看看。”
鹿溪喉咙一哽,苦命的人,大约只有乐观一条路可走,要不然就痛苦到活不下去。
“好,那明天我就陪你卖菜。”
闻声,周书韵却不好意思了,她走过来撒娇似地推了下鹿溪的手臂,“你一副女老板成功人士的样子,我哪里好意思让你跟我大清早跑街上叫卖呢。”
鹿溪被她推得身体晃了下,神奇的是她并不讨厌妹妹这样的亲近方式,反而因为妹妹的不拘束,心里轻松了很多。
“屁的女老板,都是打工人,谁比谁高贵呢!”
“哈哈,姐,你说脏话。”周书韵笑着挽住了鹿溪的手臂,姐妹俩上台阶的时候,周书韵还用脸颊蹭了蹭鹿溪的手臂,“上次见你,你看上去情绪不太好,我都不敢抱你。”
听妹妹提起上次见面,鹿溪眼前有些恍惚,那还是几年前,那时也不知道鹿玉梅又发什么疯,弄得她也跟着神经衰弱,那段时间,她都差点儿拿把刀割了手腕一了百了,所以和周书韵见面的时候,她就非常的丧,而且当时对于满面笑意的妹妹,充满了憎恨和怨念,那时以为妹妹过得非常好。
“不过今天你显得可亲近了。”周书韵大概是天生的乐天派,随和又粗神经,此时像小狗一样蹭着鹿溪的手臂,鹿溪心里除了心疼她,再没别的想法。
一路到了周伟所在的重症病房前,因为限制人数探望的原因,鹿溪和医护人员交涉一番,打算自己一个人进去。
“姐,我和爸该说的都说了,我就不凑这热闹了,你进去吧,我在这里守着。”
鹿溪换上了无菌服,依照规矩,把自己武装好,这才推门进去。
病房里很安静,只听得见仪器工作的声音。
鹿溪走向病床,她定眼瞧着病床上的周伟。
儿时记忆里那高大又冷酷无情的爸爸,如今已经头发花白,他真是病入膏肓的样子,脸上到处可见的浮肿,戴着氧气罩也看得出他的呼吸有多么虚弱。
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电感应,原本睡得好好的周伟,在鹿溪靠过来没一会儿时,就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他愣了片刻,然后情绪激动地想说话,鹿溪凑近,看
他费力地想摘掉氧气罩。
鹿溪说:“不能摘,你会没办法呼吸的。”
周伟不听,就像当年出轨时一样坚决,他自己挣扎着摘下了氧气罩,可能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,争分夺秒地张口说话。
“小、小溪……”他虚弱到声音都是涣散的,“我……我对不起你。”
鹿溪眼眶一红,同意地点头,“你确实对不起我。”
她想,他对不起的何止是她一个。-contentend