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ontentstart-半掩着,透着光,能看见有人撑着洗手台,身子拱成桥,漱口加呕吐,撕心裂肺着。
周庭书的描述是生硬又干枯的,都能让周蕴礼一时半会儿难以消化,可现在,他亲眼见到了,因为他,一个健康乐观的人被折磨成病秧子,易碎品。
水池里冲刷着她吐出去的血丝,流入肮脏的下水道,漱了口,人才虚晃地站起,伸手过来,无力开门。
光丝一点点扩张成线,再到一整片。
覆盖在周蕴礼脸上。
谢蓁有半瞬的愕然,接着从破损的嘴角扯出一道笑容,“……蕴礼哥,你回来在这儿住啊。”
她又接。
“我不知道,干妈让我先住这儿的。”
该死的。
又是这种平常语气。
周蕴礼又痛又恨,他不要她这样陌生,“为什么这样跟我说话?”
谢蓁那样站着有些微冷,脸颊在灯里呈现出露珠般的脆弱清透,音调柔柔,“我得先过去换个衣服,不好意思,下次再聊。”
客气,礼貌,知分寸。
周蕴礼曾体会过她炙热的爱,也参与过她绝望的恨,这些都是真的,爱是,恨也是,现在的疏远更是。
可他不要这样。
他宁愿她冲过来打她,骂他。
也不要被忘记。

回到房间,锁上门,谢蓁深吸一口气,坐在床头,四肢冰冷,接着开始换衣服,收拾行李。
在被申嘉歆接回来后,她在这里住过一阵子。
为了养伤,养病。
要走时,申嘉歆说什么都不肯让她走。
所以痛哭流涕地抱着她道歉:“是我养了个小畜生,是干妈对不住你,蓁蓁,你不能这样下去,你要是有事,我要怎么面对你妈妈?”
眼泪砸在行李箱的衣服上,晕成一颗圆润饱满的水渍。
谢蓁拎起行李,走出卧室。
夜间冷,她多穿了件外套,影光单薄不堪,身子藏在下面,犹如一副骨架,周蕴礼酝酿许久,才能开口,“你住这里,我去酒店。”
“不用的。”她换下了鞋子,放进手提袋里,连一丝气味都不留下,“真的不用,我今晚本来也是要走的。”
不过一年。
周蕴礼却疲惫许多,瞳光潋潋,竟有湿意,“听大哥说,你生了病才被申嘉歆找到的。”
微顿,他又问:“为什么不吃饭?”
谢蓁驻足。
宽宏大量地愿意跟他多聊两句,“因为没钱。”
接着。
周蕴礼没有听错。
房内静,气息沉。
一股又一股,沉进他身体里,有些事情不需要思考,全部是身体反应,他拿出卡,赠出去,“这里面有钱,拿去。”
谢蓁唇角慢展,并未表现出影视剧中女主角的傲慢和对金钱的不屑一顾。
穷过的人知道一分一厘都珍贵。
“干妈这个月给过我了,如果有需要,我会借的。”
周蕴礼的手不尴不尬地抬着。
他多希望她一巴掌打过来,然后羞愤、气恼、指着他的鼻子骂他,“别以为有两个臭钱就了不起了,老娘压根不稀罕。”
那才是谢蓁。
可她用最礼貌矜持的方式拒绝。
她眼角干净,没有脂粉和记忆中的黑色眼线,上扬时只是在看墙上的钟表,“还有事吗?我得走了,赶时间。”
迈出一步。
周蕴礼又握住她的手腕将人扯回来。
这么一来。
人就被挤在了鞋柜一角,狭窄又逼仄,退无可退,周蕴礼神韵里多了几分似阴天的柔和凉,近一年来骨相越发优越。
哪怕今晚他站在烟火地,也没有泯灭人群。
何况现在。
他们的距离只有一掌宽,谢蓁能清楚看到他的每一个眼神变化和神态中的悲戚,他那样哀哀切切地看着她。
好像成了她辜负他一样。
谢蓁睫影落在眼睑下,茫然又无辜,但绝对没有情动。
她从容不迫,问他:“要接吻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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