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ontentstart-脚下虚浮,走了两步,周庭书又叫住她,“蓁蓁,做错了事情的人不该得到惩罚吗?还是在你眼里,周蕴礼就是个例外?”
早已没有怒气可升温了,眼泪也流干了,该碾碎的尊严成了粉末随风飞去,谢蓁闭上眼睛,轻抽喉咙里窒疼滚烫的气息,神色恍然。
一会儿是谈老师在医院向她下跪的样子。
一会儿是周蕴礼咳到满脸是血的场景。
它们成了她永生的噩梦,疯狂在脑中变换撕碎,成为融进血液的碎片,眼泪就卡在眼眶里,再掉不出来。
谢蓁染着哭腔冷笑一声,反问道:“他受的惩罚还不够多吗?”
没有哭,倒也分不清是怎样的情绪在身体里滋生,看着周庭书那张健康的脸庞,她下巴在不住的抖动着,眸光像手电筒的光,照在周庭书身上,他眉眼澄澈干净,浑身上下怕是没有过痛,没有过伤。
“真要论错,申姨没有错吗?她毁了周蕴礼的一生,明知道他是谈家的孩子,却隐瞒了二十几年,让他们母子分别,她的错该怎么算?”
谢蓁的话里充满了不甘心,是替周蕴礼觉得不甘,“周蕴礼又做错了什么,他不过是觉得你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日子过得清贫,又体谅赵阿姨,去为将死的父亲准备一笔丧葬钱,尽管这个父亲对他只有拳打脚踢和谩骂,他也没有失约。”
上前一步,她昂起修长的脖颈,透过那层脆弱的皮肉,似乎能看到嗓子颤抖的频率,“他做错了吗?”
低下头,将眼泪自我消化掉。
她又笑着点头,“是,也许做错了,错在不该对所有人都网开一面,最后害了自己。”
这番话诉尽了她的怨恨。
可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,她不是圣人,怎么能没有怨、没有恨?
申嘉歆的距离,一定听得到,谢蓁不怕她听到,周蕴礼没了救,她跟这些人,也不会再见面。
恨到没有力气了,身体的支柱也在轰然倒塌。
谢蓁脚下发软,周庭书伸手来扶她,她挥开手,只扶着墙,在他面无表情的疏冷脸上,找不到对周蕴礼的同情。
“周庭书,你享受了二十几年无忧无虑的日子,你有一个爱你的母亲,他为你谋划了一切,可周蕴礼呢?他生来就该死,就该做为你铺路的牺牲品吗?”
手从墙上滑落,谢蓁哽着声,“他背负着亲哥哥的死十几年,没睡过一个安稳觉,这笔帐,该从谁身上讨?你要算对错是吗?”
周庭书语气很淡,却也无措,“……蓁蓁。”
等到深夜九点。
谢蓁的电话打过去,她像是哭了很久,喉咙干哑,极尽平淡地说出四个字,“我尽力了。”
这犹如医生宣判病人的死,那样无力,浮着歉意。
“明白。”谈老师叹着气,“蓁蓁谢谢你。”
在这件事上。
他们都努力了,尽全力了。
挽回不了全局,也是命。
手机垂滑到地板上,谢蓁将身体蜷缩在沙发里,皮肤开始滚烫,发热,她却没有察觉,只想晕到天昏地老,醒来后能跟周蕴礼团聚。
最好。
跟他一起出国,到正式在一起,订婚,谢蓁都没想过会跟他分开,小时候,也是暗自发誓要不分开的。
他们一起度过漫长的十几年,要将彼此分别,几乎是从身体里拆除一块骨头,或是移除一块器官,无非是经历一场大手术。
谢蓁感受过痛了,也好像正在经历着。
像是有针刺到身体里,她被疼醒,睁眼看到吊瓶,天也亮了,这不是家里,是医院。
“醒了?”
竟然是谈老师的声音,她凑过去看谢蓁的情况,“你昨天发高烧了,是庭书去找你,发现的。”
嗓子像是灌了风,结了膜。
说不出话来。
动了动唇。
谈老师仿佛知道她的意思,“要喝水是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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